日子似缓缓流淌的河水,不急不燥平和而宁静。在波澜不惊平淡如水的生活里,恍然间冬已至。抬头眺望远山,群山失去了春的清新、夏的热烈、秋的欢腾。悄然还世界一个内敛安静沉稳的冬。
初冬,大兴安岭小镇像一首诗,静谧而柔和。昼短夜长的早晨,太阳放慢了脚步,懒洋洋慢腾腾地露出红彤彤的笑脸,一圈圈金黄的光晕温柔地洒在大地上。雪地是桔红色的闪着宝石般晶莹的光芒。路边的楼房镀上一层暖金色,暖洋洋地暖了半边楼。抬眼望:四面环山的小镇群山树林镀上一层亮金色,远远望去,已经落尽叶子的树林好似暮秋时节,树冠依稀金黄多数褐黄,只不过稀疏树林的地面上铺着清冷的白雪,让人恍然冬已至。
冷硬的地面在暖阳的抚慰下,蒙蒙地腾起一层雾气,空气中飘忽着细小的洁白花瓣,似霜花似雪花,迎着阳光,一点点白莹莹亮晶晶,像满天繁星散落人间。炊烟缓缓或笔直或歪斜,袅袅升腾到半空中便融合在一起,轻烟淡雾,雾霭迷蒙蒸腾着安静小镇如诗如画的慢生活。
步行上班,踩在“吱咯吱咯”作响的雪地上,空气冷冽清新醒脑,寒风阵阵侵袭佛面,将晨起的慵懒困倦一扫而光。迎着阳光,走入童话般的梦幻世界。凝眸金色阳光里似“星子”的细小霜花,衍生出一种淡淡的舒适,空气清新氤氲着清香,似加入了某种香料,淡淡地晕染。小镇在冬日少了喧嚣,秋日里忙碌的汽车、电动车,因路滑因寒冷因路近大多数已安暖入库。安静闲适取代了小镇街巷车辆的喧嚣。
步履缓缓,任清寒的风儿飘逸成悠长的思绪,为心路引航。默默地在心中撑起一盏心灯,在这反朴归真的时空里回归自我,清空一切繁冗俗事,拥一怀从容与恬静,在这如诗如画的初冬缓缓呼吸着带有霜花的自由轻寒空气,脚踏实地优雅从容,珍惜岁月里每一分每一秒的光阴,在岁月即将刻下又一圈年轮的时刻积蓄新的一年破土而出的力量。
浓云铺展,雪花翩翩飞舞淙淙倾泻,天地间白茫茫毛绒绒的一片,硕大的鹅毛雪落在地上落在树上落在房顶,大地迅即晕染成天然水墨。瘦骨嶙峋黑黢黢的树木丰满圣洁,玉树琼枝开满冰清玉洁的花朵,静静地守候在天穹一角,傲然冰雪等待下一个春的轮回;红蓝瓦片的屋顶铺上厚厚的“羽绒被”,烟囱似倔强的手臂伸向天空。缕缕炊烟摇曳生姿,追随自在穿行的风儿,跩入灰蒙蒙的天空,消失得了无痕迹,炊烟实现了白云的梦想。所有冬的哀愁在白茫茫的沉寂中如烟云般淡淡而去。大地穿上冬的盛装无声地预告一场绿色丰饶而浩大的梦。
周末,闲来无事,驱车沿山路缓行,呼吸大自然深处的负氧离子,感受自然的厚重与力量。一条铺着圣洁地毯的山路在冰雪中延展,穿过树林绕过群山,如绸缎般轻盈丝滑伸向远方。立于白雪覆盖的山坡,周身氤氲冬的傲人气韵。放眼望去:旷野、山峦、森林、长烟都被寒气融为一片梦境。苍茫雪野,连绵群山,沉淀了四季玄机,呼吸着冷峻的空气宛如吸入大兴安岭的天地灵气。这方天地这方热土,是林区人吟唱不尽的生命长歌,是务林人的生命底色。
山风呼啸,穿林打叶,如山谷中的天籁之音。漫山遍野以视野和听觉难以尽收的姿态,展示冬的壮美篇章。秋季结满草籽的枯草倔强地挺立于雪中,随风“呜呜”,发出山中独有的“草鸣”;“唧唧——啾啾”啼鸣的山雀振翅掠过,拂动在枯草间,旋疾啄起草籽,翩跹舞姿漾开冬日诗篇的余韵;狍子忽闪着大眼睛,不远不近好奇地望着你,无畏地一点点试探性地靠近,时而在树林里跳动时而慢悠悠地低头觅食,待它看够似乎已把你看透,便颠起白白的屁股一溜烟消失在茫茫雪野;黄黄的草狐狸可不一般,枯草掩映与身体与枯草融为一体,若不是圆溜溜的眼珠转动狡黠地盯着你,你还真察觉不到它的存在。当它发现来客没有恶性,便会不远不近以三步五步的距离跟着你,直到从你手里获得食物,才会恋恋不舍地离开,“嚓嚓嚓……”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梅花印;再看,山脚下,低头觅食的牛羊、枣红马,或卧或立或嘶鸣摆尾,毫无规则地点缀在山坡、山沟和草甸子上,黑的、黄的、黑白花的、还有洁白如雪的,悠闲宁静地啃食干草或被白雪覆盖的冻青草,渴了舔食一口白雪,它们活法算是家畜界的天花板了,清灵的大自然全让他们享受了。在这片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天地,初冬的阵阵寒意泛起的最是长情温厚的暖。
欢腾的小河安静沉稳了。河边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宛如一面镜子,折射着冬日五彩的阳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初冬的小河,中间依旧缓缓流淌,只是少了春夏的喧嚣,那声音变得细微而低沉。岸边薄冰之下,一群群鱼儿仍在自由游弋。不冻河岸边的树美得极致,冷空气与河面蒸腾的湿润气体结合,树枝上符着的水汽变成冰霜,层层包裹,岸边不同品类的树都变成了玉树,晶莹剔透,琼枝虬曲形态各异,宛如大海里的一株株白珊瑚,连岸边被冰霜包裹的石头也变成了玉石。美得另人窒息,仿佛进入静物素描般的意境,让人恍惚:人在画中游?
这就是大兴安岭铺满缱绻诗意的初冬,似静物般简洁的山山水水却有深重幽邃、寥落旷远的无形力量向心底漫渗。冬是一年中最后一个季节,是结束亦是开始;是叠加亦是单一;是寒冷亦是温暖;是毁灭亦是重生。
让我们在这个初冬整理好行装向下一个春天进发。(吴芙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