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夜长昼短。晚上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昏黄的路灯下,因寒冷而生腾起的一层白雾迷迷蒙蒙。路上来来往往穿梭的车辆发出一束束或白或黄的光束缓慢穿透雾气行驶在路上……
裹着厚厚的大衣,唯恐在冰雪路面上滑倒,迈着细碎而急促的步子向菜市场走去。天气格外寒冷,我怕购买的青菜到家变成冻菜,索性把包裹几层塑料袋的青菜抱在怀里。走出菜店,一家水果店窗子透出明亮的灯光,门前摊位上堆着黑黑的冻梨蛋子,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亲和的吸引力,没有特别想吃,就是想买点。我便立马驻足,冒着严寒挑选起了冻梨。
带着一身寒气回到家。茶桌上放着一盒冰榴莲,紧挨着的一个果盘里竟放着两个黑不溜秋的冻梨。
“妈妈吃榴莲吧?我在网上买的泰国榴莲,可好吃了!”女儿拿着榴莲非让我吃一口。
可我的目光竟落到两个黑冻梨上。我知道冻梨是爱人买回来的,爱人平时不爱吃水果也不会买水果,可他独独对冻梨情有独钟,年终岁尾,一年一次的购买,从不缺席。就像我们小时候,家里也只是在过年的时候才能买一次冻梨,孩子们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敞开量地吃上甜滋滋凉丝丝的冻梨。
也许是年纪大了,喜欢怀旧;也许是对现在的美好生活心存感激;也许是对从贫穷走上富裕生活的感恩。对70年代的“美味”食品总是充满无限的感情。冻梨在那个贫穷的年代散发着独特的魅力,温暖了我们的生活。
上世纪70年代,林区交通闭塞,物质匮乏,孩子们除了熟识山上的野果子,各种各样的水果也只能在书上看到了。活灵活现的水果图片让我们只见其形不闻其味,引诱着我们垂涎渴望的眼神。那时候,从未奢望过,物质生活会像今天一样富足,全国各地甚至是国外的水果,足不出户,动动手指就可以买到家。怀着一种感激的心情:感恩这个时代;感恩社会主义制度;感恩带领全国人民走上富裕道路的中国共产党。
冻梨冻柿子都是东北的特产。在东北冻梨是以花盖梨,秋白梨,白梨为主的,最好吃的要数秋白梨。秋白梨味酸甜,所以冻梨一般都叫冻秋梨!秋白梨一般在秋季不采摘,在树上自然接受大自然的洗礼。当到了冬季它就自动自觉地从树上滚落下来,成为寒冬腊月,过大年的上等水果。虽说,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家家户户都有冰箱冰柜,即使在酷热难耐的夏天吃冻梨也不是啥难事,但夏天冰箱里的冻梨怎能比得上北方天然冰箱中酸甜爽口的冻秋梨好吃呢?
怀念冻梨带给我们的快乐时光。记得,小时候,只有快过年的时候,母亲才会把冻梨买回家,装在布袋里的冻梨发出叮当的响声,勾引着我们的馋虫。通常买回家的冻梨是不让提前吃的,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拿出来管够吃。妈妈看我们三个小馋猫嘴馋的样子,就会隔三差五拿出来几个给我们解馋。
冻梨外皮呈黑褐色,硬如铁球。记得有一次,妈妈给我们姐弟三人每人一个冻梨说:“等会,化一化在吃”。弟弟着急啊,竟然上去啃了一口,黑梨球瞬间把弟弟的嘴唇和舌头粘住了,弟弟急得使劲一拽,嘴唇上的皮竟然被粘掉了一块。哇哇哭的弟弟还没等眼泪干呢,就又捧起冻梨开始啃食,逗得我们看着他哈哈大笑。
吃冻梨要有耐性。心急的我们有时候等不得冻梨完全融化,双手抓住硬梆梆的冻梨就开始啃,伴着牙齿与冻梨接触的吱咯声,先是黑褐色的梨皮被啃开,露出里面雪白的梨肉,冻梨上便留下一道洁白的齿痕。两只小手被冻梨拔的冰凉通红,冻梨吸收了身体的热量和室内的温度,一点点的变软,继而就能一小块一小块的啃下来了,酸中带甜带冰碴的梨肉,在嘴里囫囵吞枣似的稍微咀嚼一下,就吞到肚里了。一个冻梨吃完,整个口腔都被冻梨冰的麻木了,浑身打着冷战,赶紧跑到热炕头上暖和一下。
据书上记载,吃冻梨的方法可追述到元代。元代诗人杨允孚著《滦京杂咏》中写到:“冻梨含味妙于回,巴榄良尤号果魁。剥出匀圆榛实好,不愁枵腹厕群材。”“买得香梨铁不如,玻璃碗里冻潜苏。书生半醉思南土,一曲灯前唱《鹧鸪》。”杨允孚《滦京杂咏》注:“梨子受冻,其坚如铁,以井水浸之,则味回可食。”
冻梨是除夕夜的美味水果,既可以解腻又可以清热去燥。吃完年夜饭。妈妈就会缓上一盆冻梨。把黑铁蛋子似的冻梨放到盆里用凉水漫过。用凉水解冻缓透的冻梨,外表就会形成一层厚厚的坚硬冰壳,把梨子黏成一坨。用手轻轻一捏,冰壳便土崩瓦解,拿出化得软软的冻梨。轻轻咬上一口,甜中略带一点酸,绵软清香。我一般会在冻梨边上咬上一个小口儿,慢慢吸吮里面的梨汁,凉丝丝的甜,甜滋滋的凉,是那年月玉液琼浆般的极品美味。
那个没有电视的除夕夜,板夹泥的小房里,厨房里红红的炉火忽闪着,屋里的小桌上摆着瓜子花生、糖果、冻梨,一家人围在桌子旁吃着说着笑着,憧憬新一年的美好生活。
往事如烟。吃冻梨的年代已经成为历史,成了遥不可及的昨天了。可儿时的记忆却在岁月年轮间惹人怀念,宛如许久以前心中的那只远飞的纸鸢。(吴芙蓉)